我是一盏铁皮马灯,灯座上的锈迹像圈年轮,刻着1947年的冬夜。那年在孟良崮战役的战壕里,通讯员小王就是提着我,在雪地里跑了三里地,把作战命令送到了前沿阵地。如今我住在沂蒙革命纪念馆的展柜里,玻璃上总印着参观者的手掌印——直到那天,穿深蓝色工装的人来跟我说:“老伙计,要请你去上海参展了。”
打包时,他们比当年的司号员还细心
离开展柜的早上,馆里的张馆长亲自盯着。一个戴白手套的年轻人蹲下来,手指在我灯罩的裂痕处停了停——那道缝是当年流弹擦过留下的,玻璃没碎,但永远留了道月牙形的疤。“这个位置得单独护着。”他跟同事说。
展开剩余74%他们先给我套了层软绸布,绸布滑溜溜的,不像当年裹我的粗棉布那么扎手。然后用一种带小气泡的塑料膜缠了三层,缠到灯罩时,年轻人特意放慢了速度,气泡被他轻轻按平,刚好裹住那道裂痕,既没压着,又没留空隙。最后,我被放进一个铺着绒布的木盒里,盒底有个和我底座形状一模一样的凹槽,卡进去时“咔哒”一声,稳得像长在了地里。
“这灯的铁皮薄,边角都磨透了,运输时不能有半点磕碰。”张馆长摸着木盒的边缘,声音有点哑,“当年它陪战士们熬过了最冷的冬天,现在咱们得让它体面地出门。”
路上的“恒温小窝”,比战壕里暖和
我被抬进一辆白色的货车。车厢里不像外面那么冷,墙上挂着个小屏幕,红数字跳来跳去:“温度18℃,湿度50%”。押送的李师傅说,这是“恒温车厢”,不管外面是刮风还是下雪,里面都跟春天似的。
车开起来时,我没感觉到颠。当年在战壕里,小王提着我跑,灯芯总晃得厉害,煤油都溅出来过。可这次,木盒安安静静的,连灯罩上的气泡膜都没动一下。李师傅每隔两小时就进来一次,手里拿着个像听诊器的东西,贴在木盒上听。“这叫震动检测仪,”他跟同行的年轻人解释,“超过0.1G就得停车检查,这灯可是从枪林弹雨里活下来的,不能在咱手上受委屈。”
过长江大桥时,车停了。李师傅打开车厢门,我透过木盒的缝隙看见江水在底下流,太阳照在水面上,亮得晃眼。“当年解放军过长江,夜里靠的就是这样的马灯照路。”他突然说,像是在跟我说话,“现在路好走了,灯不用再照夜路了,但得让更多人知道它照过的路。”
进馆前,他们给我“缓口气”的时间
到上海的纪念馆时,天已经黑了。他们没立刻把我搬进去,而是让货车在门口停了半小时,车厢门开了道缝。李师傅说,这是让我慢慢适应新地方的空气,“就像人到了新地方,得先喘口气”。
卸车时,四个人围着木盒,脚步放得轻轻的,像怕踩疼地上的影子。进馆时要上三级台阶,他们特意用木板搭了个斜坡,木盒在斜坡上滑得稳稳的,没颠簸一下。我听见馆里的人说:“这灯可是‘活历史’,运输的时候,连包装材料都是无酸的,怕锈迹被腐蚀了。”
拆木盒时,张馆长也在。年轻人用镊子轻轻挑开固定绸布的棉线,动作比当年小王擦灯时还轻。当灯光重新照在我身上,我看见玻璃展柜里铺着红色的绒布,旁边摆着张老照片——照片里,小王正举着我,雪落在他的棉帽上,灯芯的光映着他冻红的脸。
开展那天,有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在我面前站了很久。他指着我灯罩上的裂痕,跟身边的孩子说:“当年我爹就是提着这样的灯,把弹药送往前线的。”孩子问:“爷爷,它从山东来,路上累不累呀?”
我想告诉孩子,不累。因为路上的每一个人股市配资app官网下载安装,都像当年保护我、使用我的战士们一样,把我当成了会说话的老伙计。他们让我知道,有些光亮,就算过了七十多年,依然能被稳稳地护着,照向更远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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